六年不知枕边人是女郎续 生为女儿身心里是男人
看守所里,例行身体检查。一名刚被警方抓获的“鸭舌帽男子”不肯脱衣服,也不说话。僵持了近半个小时。突然,他直视着医生的眼睛,一瞬间脱去了上装。几名男警察立即退出房间。
今年12月20日,一直以男子身份露面的钱华以合同诈骗罪被一审判处15年有期徒刑。此前,她一直以“男人”的身份出现,甚至与其共同生活六年的“未婚妻”徐延慧也一直认为她是男人。 被抓后还去了男卫生间 昨日,在北京市第二看守所,记者见到了钱华和徐延慧。钱华先被带进提审室,她的肤色很白,眼睛细长,身材大约1.64米左右。见到铁栏杆外有照相机和摄像机,她马上甩了两下头,动作很快,但并不慌乱。长及脖颈的头发立即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嘴和下颌。她举起戴有手铐的双手,问提审员,“她们是不是记者?我可不可以拒绝?”声音很轻,但很坚决。之后,她再未走入提审室。 徐延慧哭了半个多小时。“我是无辜的,我不过是她的诈骗工具。”她说。这和法庭上的表现一致。从落网至今,钱华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徐延慧则表现得很悲伤,常泪流满面。 “提审是分别进行的,她们之间不会有沟通,可配合得很默契,就像开公司诈骗时一样”。北京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处探长赵警官说。 从去年8月22日到今年2月23日,钱、徐二人被移送到检察院,赵警官几乎每天都在跟钱华打交道,他和另一名侦查员用了大半年时间,才揭开了钱华男人、日本富商、阿根廷籍、诈骗犯这四层面纱。 前年12月末,经济侦查处接到刘某报案:一个叫中泽华一的日本富商和他的妻子骗了他400万元钱。二人最初说借钱,允诺给高额回报,可连本钱都没还。2002年5月,中泽突然消失,不知去向。 “我们最开始怀疑的就是中泽的身份”。赵警官说,所有认识中泽的人都说,中泽是日本富商家族的私生子,由养父母抚养成人,现在已经是家族的合法继承人之一。但因与哥哥闹了矛盾,没拿家里一分钱,只身来到中国发展。“可是,我们调查了日本的富商家族,并没有姓中泽的。”赵警官说,最初的突破口是中泽使用过的一本护照,出入境管理处鉴定后证实,上面的外文字母不过是汉语拼音连写,“中国秦皇岛,钱华”。 但直到看守所里钱华脱去衣服之前,没有人想到“他”是个女人。“之前我只是有点狐疑,他的声音偶尔带有一丁点儿女音,说话没有气势,底气不足。没有喉结、胡须。可是,就在去看守所前,他还紧跟在我身后,去了男卫生间”。赵警官说。 “我心里是个男人” “我生为女儿身,可心里是个男人”。这是迄今为止,钱华对于扮演男性角色的惟一解释。审讯只要涉及到生活细节,她就只会说一句话,“我有一个心结”。究竟是什么心结促使她选择了这种不被人理解的生活方式,至今还是一个谜。 进入看守所时,徐延慧无论如何不肯与钱同行,她说钱华是“魔鬼”,她怕他,不敢看她的眼睛。“钱华不打人,但是,她会斥责你,让你意识到你错了,你应该怎么做,怎样做一个称职的妻子。跟她在一起,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徐说。 徐延慧一直坚称,她并不知道钱华是女人。两人只是订婚,但未举行仪式,钱华一直强调未举行仪式就不能行夫妻之事,两人就这样生活了八年。对于这种说法,钱华保持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但是,警方却发现,徐延慧一直在给钱华买雄性激素。徐延慧解释说,这样做是为了钱华的身体健康,“她说幼年下身受了外伤,必须吃雄性激素调养”。 “徐已经深深陷入钱华设计的生活状态”,经济犯罪侦查处吕警官说,即便是打车,跟一个毫不相干的出租车司机,徐也会不经意地告诉司机她是日本人,丈夫出身于日本豪门,自己是中国贵族,他们是有钱人。从1998年直至案发,徐一直住在月租金几千美元的高档公寓中。 两人有一个女儿,取名“太平”,今年9周岁,现已被亲生父母领回。1996年,在广州,钱华告诉孩子父母,他们要抱孩子玩两天。回到北京后,他们就寄出了一封信,说孩子已经入了日本籍。“太平”今年应该读三年级,经检测,实际水平已经达到四年级,可她从未进过校门。所有知识都是钱华请来的家庭教师传授的。警方调查显示,“太平”很怕父亲,在她眼里,从不打人的父亲也是个“魔鬼”。 事发前曾骗一女大学生 在家乡的户籍档案中,钱华的性别记录是“男性”,去年8月落网前,根据钱华出具的上海一医院变性证明、当地医院的性别鉴定结果,派出所做了性别更改,“变性证明是她花300元钱买来的,她雇了一个同龄男子,到医院做了性别鉴定。”吕警官说。 但钱华更改性别,并不是为了娶徐延慧。她对警方的供述中称,这是为了娶一个在西安的女大学生。 吕警官说,2002年5月,钱华逃往西安呆了一个多月。此间,她骗得了一个音乐系女大学生的“爱情”。 女孩当时在一五星级宾馆弹钢琴。钱华每天都会送一束花。她告诉女孩,不要跟除了“他”之外的男人来往,当心吃亏。女孩对她印象很好,因为她从不动手动脚。不出10天,女孩就成了她的秘书,两人共同出入高级场所。 一个多月后,钱华骗得100万元后,回到北京。而这个女孩仍与之以“情人”身份保持联系,直到钱华案发,这名女孩才知道钱华是女儿身。 ■行骗经历 16岁“才女”卷走乡亲20万 钱华有记笔记的习惯。 根据一本本笔记,警方串起了她的履历表,但是,没有任何资料表明1992年———1994年钱华的去向。1994年之后,钱华就由女变成了男,成为“日本富商后代”。 经济犯罪侦查处侦查员吕警官曾到过钱华老家昌黎县葛条港乡东沙河村。虽然离家多年,但村里人对钱华的印象仍很清晰。她曾经卷走了村里半数人家的全部积蓄。 村长说,钱华是村里的才女,读完小学就开始管理村里的文化站。14岁高中毕业,她就离开了家,去了北京和广州。走时,偷偷带走了村里最值钱的一部照相机。两年后,她衣锦还乡,说在北京找到了一个好项目,两三个月就能成倍收回成本。她的口才很好,村民一共拿出了20多万元钱,全部化为泡影。 钱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有6个姐姐,一个哥哥,父母都已亡故。吕警官说,她的家人都以种田为生,不擅言辞,“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1991年,她曾经悄悄回了趟家,找大姐、二姐合伙做海蛰生意,两个姐姐拿出了6000元钱,可至今没有等到妹妹的海产品。 当地公安机关存有钱华的护照审批记录。1994年,她曾经申请去阿根廷,在京行骗时,她对外宣称的国籍正是阿根廷。但警方并未查到钱华的回国记录。她是否去过阿根廷至此成了谜,但是,出国担保人的姓名正是其对外宣称的日本养父母。 公司只做过一笔生意 一审判决认定的主要犯罪事实为,钱、徐二人骗得刘某现金400余万元。但据警方介绍,二人的实际诈骗所得远远高于这个数字,接近1000万元。“不少受害者不配合调查,自认倒霉,说传出去丢人”。赵警官说。 1996年成立公司起,钱华就搭起了外资公司高待遇的框架。公司高级员工都是从惠普等外资公司挖来的,主管的待遇是月薪3万元,但是,正是这名主管拿了两月高薪后,反被钱华借走了20万元钱。 徐的会计在美国留过学,她把全部积蓄20万元借给了徐,当老父在医院抢救时,她给徐挂了电话,求她救急。徐说,两小时后钱马上到位。但是,直到父亲因为停药离开人世,徐始终没有露面。 二人的公司一直设在高档写字楼,但房租从未付清过。“觉得他们是不会赖账的”。写字楼的人说。 “他们几乎骗遍了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徐的母亲”,赵警官说,二人有据可查的生意只有一笔,1996年曾承做过一批校服,但全被退了货。 警方几乎走访了每一位受害人,对于钱、徐的还款能力,他们都曾经深信不疑,他们多是在国贸、中国大饭店等场所与钱、徐成为朋友的。这些高档场所的服务员对二人非常尊重,因为钱华出手很大方,20元的咖啡,她会付80元小费。借钱时,二人都许以高额回报,100万元3个月后就能收回110万元、120万元。而且,钱华的妻子徐延慧是地道的北京人,签署借据时,徐会提供身份证明、住址、宅电等全部个人资料。 “钱华心里一直很有底,她一直认定借钱不还只是民事纠纷,不会追究刑事责任,不会把她怎么样”。赵警官说,从写繁体字,到娶北京妻子、领养孩子,营造一个温馨的家庭,所有一切都表明,钱华的诈骗计划蓄谋已久。 公诉人、北京市检察院第二分院宋伟说,对钱华、徐延慧的公诉是凭借证据链完成的,二人一直声称自己无罪。但是,其在京成立的公司注册资金、验资报告、报税记录等大量事实表明,公司并未开展业务,二人签订还款计划时,并没有还款能力,可却自我宣称拥有国外基金、家族后盾等偿还能力。“这已经构成合同欺诈”。 一个多月骗得一百万 2002年5月,公司再也借不到钱了,资金链行将断裂,钱华逃到了西安。去的时候带了几百元钱。回来的时候兜里已经有了100万元。 此间,他不仅骗得女大学生的情感,还拆散了4个莫逆之交的朋友。钱华以“日本富商”身份出现,自称与很多中央首长很熟。当地一个银行行长把自己的三个好朋友———两个行长、一个企业家介绍给了钱华。 警方调查表明,那名企业家后来成为钱华的担保人,为其从一行长处贷得100万元钱。但他与介绍给钱华认识的3个朋友现在已经互不来往。因为钱华曾经跟每一个人说过同样的话,“他们说过你的坏话,可我只信任你。” 赵警官说,审讯时,钱华曾拿出同样手段,对他和吕警官分别说,“我只信任你,你比他强多了。我跟你说的才是真的”。 钱华有很多本通讯录,记有很多人名,每个人名后面都有长长的后缀,标明相识地点、性格特点、能力、甚至包括裤子尺码。比如那名银行行长后面就注明:相识于××次饭局,有放贷权限,好财好色。 虽然自称有日本、阿根廷两国身份,但实际上,钱华并不会说日语和阿根廷语,审讯时,赵警官曾请来翻译,跟她对话,她一句都接不过来。可是,翻译们刚走,她就纠正说,“她们说得不对,我是日本人(阿根廷人)”。“她的心理素质很过硬”。赵警官说,钱华是他惟一一个依靠证据定罪的嫌疑人。尽管有几次,她被问得大汗淋漓,可她只要去趟卫生间,再回来就恢复常态了,称警察搞错了。 1970年10月24日出生于河北省昌黎县葛条港乡 1984年14岁离开河北老家,出外打工 1984年-1986年14岁至16岁在北京、广州等地打工 1986年16岁返家,卷走半村人的钱20余万元 1991年再次返家,以做生意为名骗走两个姐姐6000元 1992年-1994年不知去向,此间身份由女变男,成为“日本富商后代” 1994年末申请去阿根廷,但警方未查找到其回国记录 1996年以男子身份与北京女子徐延惠订婚 1996年同年成立公司,自任经理 2002年5月,逃往西安,其间骗得100万 2002年8月22日落网,方查明其女子身份 2004年12月20日,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王姝通讯员赵洪宇 |